强化大湾区规则衔接机制对接

符正平

　　●规则衔接、机制对接的目的，就是要通过多种形式的制度创新大幅降低粤港澳三地跨境交易与要素跨境流动产生的交易费用，提升区域一体化的效率

　　●与港澳进行规则对接，实现大湾区各领域与港澳规则的联通融通贯通，是大湾区融合发展的必然要求。具体而言，规则对接有四种类型：一是寻求最大公约数，二是单边认可机制，三是相互认可机制，四是同等待遇

　　●在充分肯定大湾区建设成绩的同时，也要认识到在规则衔接、机制对接方面，一些领域的合作还停留在较浅层次，一些领域的对接尚未取得大的突破，在规则衔接过程中，面临上位法支持不够，遇到不少“玻璃门”“弹簧门”的障碍

　　今年2月18日是《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发布6周年的日子。6年来，广东以“湾区通”工程为抓手，积极推进与港澳规则衔接、机制对接，便利港澳居民来粤就业创业生活，促进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等要素跨境高效流动，提高大湾区市场一体化水平，取得显著成效。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明确提出，深化粤港澳大湾区合作，强化规则衔接、机制对接。强化规则衔接、机制对接，是推进粤港澳三地市场一体化和要素便捷流动的必要条件，也是三地居民和经营主体的迫切需求。

一

　　所谓规则衔接、机制对接，其核心内涵主要是指经济社会运行层次的制度，包括规则、行业标准和规范、惯例等，还包括区域层次的协调与治理机制，以及一切有利于促进区域融合发展的相关制度安排。规则衔接、机制对接的目的，就是要通过多种形式的制度创新大幅降低粤港澳三地跨境交易与要素跨境流动产生的交易费用，提升区域一体化的效率，使得这种有体制差异的跨境区域一体化达到一种最优状态，破解三地市场分隔与要素流动受阻的难题。

　　以海关通关为例，因海关制度的不同，粤港澳三地人员货物通关面临一系列申报手续和时间成本。在粤港澳三地的共同努力下，创造了“跨境一锁”，港珠澳大桥珠澳口岸、横琴口岸旅检区域实行“合作查验，一次放行”通关模式，香港西九龙站实行“一地两检”查验模式以及AEO认证等制度创新，大大便利了口岸通关。

　　又以资金流动为例，因资本流动具有巨大的外溢效应，从国家金融开放与安全角度，在相当长时期内粤港澳三地的跨境资金流动也需要相应的制度与基础设施安排。大湾区三种不同货币、三种汇率体制，三种资本流动管理方式，三地金融体系差距巨大。与港澳金融领域的规则衔接包括货币市场、资本市场、外汇市场、黄金市场、保险市场等在内的金融服务市场，以及跨境资金流动的制度衔接。如何破解粤港澳三地金融市场分割化状态？这就需要建立通行于粤港澳三地金融行业监管规则和标准，如统一金融规则，公文报送标准、客户信息数据库等，以及实现大湾区内部金融基础设施完全联通，如征信数据互认互享。

二

　　与港澳进行规则对接，实现大湾区各领域与港澳规则的联通融通贯通，是大湾区融合发展的必然要求。具体而言，这里的规则对接有四种类型：一是寻求最大公约数，即采用一致的标准规则。如在服务业开放方面，采用最高标准国际经贸规则；在食品安全领域，制定共同的食品安全标准。同时在行政理念方面，尽量减少政府审批，采用负面清单制度提高透明度，实行诚信监管原则。二是单边认可机制，主要是大湾区内地9市对港澳的资质、标准认可。三是相互认可机制。如通关检验检疫方面，相互认可对方的查验结果；一些专业服务业资格的相互认可等。四是同等待遇。如大湾区实行“港人港税”“澳人澳税”来解决因三地税制不同产生的差异问题。

　　《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发布6年来，大湾区在规则衔接、机制对接方面取得了巨大成绩。2023年、2024年、2025年，省大湾区办发布了三批大湾区规则衔接的创新案例，共52个，涵盖人员、货物、车辆、资金、信息等跨境要素流动，创新突破了三地不同法域之间的制度壁垒，大大促进了三地之间的跨境要素流动。如大湾区跨境车辆备案模式，依托中国（广东）国际贸易“单一窗口”，建成线上粤港澳大湾区跨界车辆信息管理综合服务平台，为“港车北上”“澳车北上”提供了跨境通行的便利。

　　与此同时，前海率先试点推进工程建设领域、商事法律规则与港澳规则衔接；南沙创新与港澳教育衔接机制；横琴专门成立了跨部门的政策研究和规则衔接专责小组，制定了《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规则衔接工作指引》，提出了12类规则衔接路径，在社会民生、经济发展、城市建设、交通运输、市场监管、通关便利、营商环境等方面推出了近100多项规则衔接具体事项，实行清单制按计划推进。

　　在医疗规则对接联通方面，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通过专门立法，有效解决了澳门医生到横琴执业的壁垒障碍问题。深圳修订特区医疗条例，完善医疗服务跨境衔接机制，推动资质互认、信息互通、资源共享，解决了港澳医师多点执业问题。目前广东共有各类港澳资医疗机构43家，已有1307名港澳居民获内地医师资格，262名港澳医师在粤注册登记短期行医。“港澳药械通”扩展至大湾区内地城市45家医院，一批临床急需的进口药物、先进医疗器械获批在大湾区医院使用，解决了在大湾区内地工作生活的港澳同胞及内地居民急需用药用械需求。“湾区社保通”打造网上平台实现服务事项“湾区通办”，超30万人次港澳居民参加广东社保。

三

　　在充分肯定大湾区建设成绩的同时，也要认识到在规则衔接、机制对接方面，一些领域的合作还停留在较浅层次，一些领域的对接尚未取得大的突破，在规则衔接过程中，面临上位法支持不够，遇到不少“玻璃门”“弹簧门”的障碍。

　　首先，国内行业监管标准、管理规定与港澳服务提供者的实际有些脱节，一些规则衔接的试点经验尚未在大湾区全域复制推广。如数字经济数字贸易是大湾区的优势产业，但在数据跨境流动方面仍然面临制度缺失的约束；在通关的便利化方面取得了较好的进展，但是大湾区的重点合作平台如前海、南沙在贸易的自由化方面与港澳的协同仍然需要加强，影响了大湾区整体物流供应链功能的整合优化。又如在科研经费管理方面，尽管实现了科研资金的跨境流动，但在科研经费的使用和管理上与港澳地区的惯例还存在差距。

　　其次，服务业是香港澳门的优势产业，尽管港澳地区与内地签订了CEPA协议，但是受到国内服务业的行业监管标准、从业人员资质要求差异较大等因素的影响，港澳服务提供者进入大湾区合作平台及其他区域开展业务仍然面临不少显性隐形障碍。

　　再次，在营商环境方面，内地在商事登记制度、业务经营所需审批牌照等方面仍有许多门槛要求。

　　这些因三地制度差异影响大湾区深度合作方面的实际问题，都需要激发改革的精神采取改革的办法才能真正解决。这正是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要义所在。推进大湾区的规则衔接、机制对接，需要紧紧抓住大湾区的重点合作平台这个创新载体。前海、横琴、南沙、河套这四个重点合作平台的主要任务就是面向港澳进行规则衔接、机制对接。国家为这四个平台都分别制定了专门的方案，每个方案中都有许多的改革创新任务。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为这些改革任务的落地实施提供了坚强的制度和政策保障。

　　推进大湾区规则衔接、机制对接，还需要坚持改革的系统原则。如大湾区与港澳服务业规则对接，就牵涉到内地服务业体制机制改革，教育体制、医药卫生体制改革以及服务业开放体制等领域的改革，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遵循全会提出的改革方法论，按照系统集成的方法进行改革的谋划和实施。与此同时，推进大湾区规则衔接，还需要遵循经营主体的需求以及港澳居民的殷切期盼。

　　作者系中山大学自贸区综合研究院院长、教授

　　本文系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2024年度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精神研究专项（批准号：GD24ESQ15)的研究成果